這么有意思的吵架戲，你有多久沒見了？

名場面 1：

商場內，一對情侶一言不合就上演了扇耳光、肢體糾纏等激烈沖突。

僵持了很久，向南為了驅散圍觀群眾，突然來了一句無厘頭的話：" 散了散了！小心小偷！"

轉眼間，這指責就落在了楊曉蕓身上。

楊曉蕓非常不解，上前詢問。

向南哭得涕泗橫流。

你是一個欲壑難填的小偷

你是全世界的超級大小偷啊你

你偷了我 …… 你丫偷了我的心！

名場面 2：

向南跟楊曉蕓大鬧民政局。

楊曉蕓：" 我才不愛你呢！"

向南：" 你給我夜煮方便面還加倆雞蛋，那就不愛我！呸！"

楊曉蕓："我煮狗雞蛋！呸！"

向南："你給狗煮方便面還加倆雞蛋！我呸！"

如果你看過《奮斗》，一定對這些臺詞印象深刻。

可轉眼間，距離它開播，已經過去了 15 年。

這些年，它的口碑也有了變化。

從前，我們追劇是圖個歡樂；現在，更多人說它三觀不正。

在當下，這部劇仍然值得我們重新審視。

去看看曾經的國產劇是多么造作而鮮活。

去看看那些人物身上的迷茫與頹廢、堅持與覺醒。

《奮斗》

《奮斗》是一部現象級的爆款劇。

平均收視率高達 7.71%。

要知道，《人民的名義》的收視率只有 3.66%。

它憑什么？

最表層原因，臺詞與人物。

01

晃晃悠悠

《奮斗》的編劇是石康，曾著有 " 青春三部曲 "（《晃晃悠悠》、《支離破碎》、《一塌糊涂》），其文字與人物有著鮮明的頹廢烙印。

同屬于京腔風格，石康與王朔不同。

王朔的文風有著消解權威與正統的反叛；但石康的文字更多指向自身的迷茫與困惑，有一種疊床架屋的虛張聲勢。

這在劇集中處處有體現。

比如文章開始的吵架臺詞，看似東拉西扯、毫無意義，但又點出了人物內心的糾結與沖撞。

再舉個例子。

露露穿著豬頭公司發的精致文秘服，在華子面前晃悠。

她剛離開，華子立即開火。

先是矯情兩句。

你屋有綠帽子嗎？找找去

讓哥們兒戴會

緊接著就是連珠炮。

這些話聽著不著邊際，一句一句都在說著華子的傷心，翻譯一下就是 "Y 橫什么啊！哥們吃醋了！"

《奮斗》曾經最吸引派爺的地方就是臺詞，恨不得通篇背誦，釋放口腔快感。

與這些 " 虛無縹緲 " 的臺詞對應的，是劇中四六不靠的情感關系。

陸濤，建筑與經濟雙學位的天才畢業生，最初跟富家女米萊在一起，后來遇上了夏琳，瘋狂迷戀，一口氣記了 20 個號碼終于搭上了線。

夏琳，一開始傍著大款關鵬，與陸濤一見鐘情后，蹬了大款，搶了閨蜜的男友。

向南，摳門、好色、不思進取。

他狠心花了 1000 多塊錢買了束花博得了楊曉蕓的歡心。

結了婚還不忘勾搭臺妹靈珊。

離了婚又有年輕富婆瑤瑤療傷贈予無限溫情。

他心思活絡，能送出哨子這樣的禮物。

又摳又浪漫。

至今，網上還有 " 向南愛楊曉蕓還是瑤瑤 " 的論戰。

楊曉蕓，用向南的話形容就是又白又俗。

她深知自己比不上夏琳，更比不上富家女米萊，高攀不了陸濤，就選擇了看似還行的向南。

結婚后，雖然心中有愛。

但她堅持通過改變向南的方式，改變自己的生活，導致兩人矛盾不斷。

露露，說是談戀愛，但她找男朋友更像找 " 長期飯票 "。

從小海，到華子，再到豬頭，她不求帥也不求富，只求穩定。

她經常跪地禱告的畫面，也成了一代觀眾心里的陰影。

華子，腳踏黑白兩道，耿直仗義。

但對情感與生活，實在沒什么謀劃，最終導致他與露露的感情雞飛蛋打。

再說事業線。

這也是《奮斗》最被人詬病的一點。

典型如陸濤，他的成功基本建立在窮爸爸（陸亞遜）與富爸爸（徐志森）的幫扶。

片中唯一跟奮斗有點關系是積極創業的華子，與迫切在北京扎根的露露。

可為什么，《奮斗》還是火了？

因為，它給我們構建了一個可以沒心沒肺、縱情享受的世外桃源。

02

心碎烏托邦

相信看過《奮斗》的觀眾，都會對 " 心碎烏托邦 " 這個地兒有過太多的幻想。

在這里，每人一個單間，門上貼著自己大大的照片，還有公共區域暢玩。

人人平等得厲害。

這里是心碎的人的 " 理想國 "。

陸濤因為夏琳心碎，米萊因為陸濤心碎，向南因為楊曉蕓心碎，后來，華子因為露露心碎 ……

他們過著怎樣的日子？

買下一個臺球桌，打球前還必須要有酒、有音樂將氛圍烘托起來。

唯一需要防備的也就是向南了。

他時不時要防備著楊曉蕓的突然襲擊。

楊曉蕓每次來不為別的，就是當面羞辱向南，以 " 成功哥們兒陸濤 " 為榜樣，大肆鞭打在事業上泥足不前的向南。

可向南并沒什么野心。

他將每一次激勵視作打擊，又將自己的丑態視為演出。

還將那些 " 百感交集啊小苦澀啊小心酸啊 " 的情緒化為一個莊重的謝幕禮。

也就是說。

在 " 心碎烏托邦 "，可以逃避一切現實，可以免遭任何傷害，可以化所有創傷為歡笑。

這里是烏托邦，是天堂，可以開心地向心碎說聲你好。

還有更深的意味。

先來看一場越看越耐人尋味的對話戲。

華子向陸濤傾倒苦水，說蛋糕店不掙錢。

陸濤怎么接話？

他一開聊就是房子。

這讓做著小本買賣的華子根本無話可說。

隨后，向南直抒胸臆。

你太成功了！

太成功了！

他們各自追求著什么？

華子只想要一千萬。

向南立馬接茬。

我比他少個零就行

而 " 不知足 " 的陸濤，躊躇滿志，無限感傷。

我只想要夏琳

陸濤、向南、華子，心志與目標各不相同。

但在 " 心碎烏托邦 " 時期，成功與失敗沒有那么明顯的分界線。

成功者與失敗者依然可以朝夕相處，依然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而撕開他們的表面境遇，內里隱藏著的是非常殘酷而現實的差異——

階層。

在《奮斗》里真的沒有 " 奮斗 " 嗎？

未必。

03

蒼鷹與螻蟻

重溫一遍《奮斗》發現，劇中的所有矛盾，諸如情感與事業，都能從階層上找到原因。

而所謂的 " 奮斗 "，不僅是指掙錢，而是有了更多的新含義。

曾經的 80 后，被視為垮掉的一代。

80 后被貼上了太多標簽。

因為他們大都是獨生子女，所以自私自利；因為他們應和著時代浪潮，所以叛逆不羈。

事實上，相比于 50 后到 70 后，80 后的更大問題在于，他們無法通過有效途徑，快速積累財富。

一個可能容易被忽視的人物。

高強，底層人，在父親的高壓下成長。

父親訓斥起來喋喋不休，高強一氣之下跳樓自殺。

事實上，螻蟻般的高強，才是值得深挖的人物。

可他的故事，只是成為《奮斗》的背景，成為讓陸濤、向南、華子和一眾朋友思索人生意義的 " 激勵事件 "。

導演趙寶剛想做的是都市喜劇，講愉快的奮斗。

所以，他的第一主角，是蒼鷹般的陸濤。

陸濤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想建成有藝術感的高樓，或是能住 300 年的房子。

富爸爸徐志森提供項目主管的職位，窮爸爸陸亞遜為他第一次破例找關系，米立雄愛女心切也可以為了陸濤豪擲千金。

有 " 三個爸爸 " 托底，陸濤可以一張嘴就幾億幾千萬，可以從容上手青年家園、法蘭克福風情等項目。

但徐志森非常現實和勢利，他完全是個商人，也只想向兒子傳授商人的思維。

派爺不想從 " 拼爹 " 的角度來看這個故事，其實，我們可以透過陸濤的視角去看房地產的運作流程。

以及陸濤在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之間的猶疑和選擇。

大結局，陸濤喊徐志森 " 老徐 "，又第一次改口叫陸亞遜 " 爸 "。

在不斷的迷茫后，他找到了自我。

向南，是第二階層。

他有個小干部老爸。

跟人打架了，老爸能把他和朋友一塊從炮局撈出來。

他一畢業，老爸就托關系找了個鐵飯碗。

可他還是愿意從一個業務員跑起。

向南的問題是不夠成熟，最終，他在理想到夢幻的妻子人選瑤瑤與第一次不顧臉面祈求的楊曉蕓之間，學會了承擔責任。

華子，家里給不了幫助。

他只能黑白兩道都趟，倒騰盜版書、蛋糕店、理發店、泰國菜，什么行當都試。

在事業有了眉目后，也開始主動把握愛情。

夏琳，是男版陸濤。

她的最大心理障礙不是感情，而是自尊。

她懼怕的不是情敵米萊，是米萊的階層。

當陸濤攬了富家女、爸爸們的資源迅速成功后，面對未來丈夫贈送的別墅、跑車，她的反應是，" 他就是個自大狂 "。

以前覺得她勁兒勁兒的。

但她能在陸濤一無所有的時候接受他，這何嘗不是一個現代獨立女性的自我彰顯？

楊曉蕓，最終放下了傲嬌的架子。

不過，她真正的問題是還不具備獨立的人格。

她一直寄望于向南成為改變階層的通道。

但實際上，買房、家務都由她操持，經營服裝店又很有起色。

她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跑贏眾人，卻偏偏輸在了癡情。

露露是北漂，她要不起愛情，于是只想找個能提供安全感的男人，在北京扎根后能將媽媽和弟弟接過來。

她目標明確，并一直為之努力。

客觀來說，《奮斗》的氛圍當然是懸浮的。

不過，這部劇可貴之處是，它相當準確地捕捉到了 80 后頹廢、迷茫與堅持自我的時代情緒，并給當時的觀眾奉上了貼心的慰藉。

如今的青春劇，成功的作品大都是校園題材，

如果以 " 偶像 " 與 " 現實 " 兩個角度衡量。

70 后的青春，有《過把癮》。

80 后的青春，有《奮斗》。

90 后，00 后的青春呢？

2018 年，趙寶剛再次出山，拍了《青春斗》。

可惜他與 90 后群體相距太遠，效果當然是南轅北轍。

如果要捕捉 90 后與 00 后的時代情緒，會是什么？

還有人敢于創作嗎？

怕只怕。

以現在的輿論尺度與對三觀的維護程度，可能連《奮斗》都不會再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