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給《賽博朋克 2077》逆天改命？

文｜星暉

編｜園長

《賽博朋克 2077》，也許是過去幾年最具戲劇性的游戲之一。

最開始的它含著金湯匙出生。在漫長的宣傳期里，波蘭開發(fā)商 CD Projekt RED 曾為《賽博朋克 2077》描摹了一幅無與倫比的前景，包括辨識度極高的設計、豐富多彩的玩法以及精密入微的場景 ……

彼時幾乎每個人都篤信，《賽博朋克 2077》必然會成為下一個《巫師 3》級別的年度游戲。懷著這份期待，全世界玩家忍受了 CD Projekt RED 那反復無常的延期舉措，任由標志性的黃色公告一遍遍撩撥情緒。

《賽博朋克 2077》宣傳圖，圖源 Steam

后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

萬般憧憬破碎于游戲正式問世的那天。叢生的漏洞、短于預期的主線、半成品的氣息讓《賽博朋克 2077》遭遇了史無前例的退款潮，游戲風評跌入谷底。一夜之間，它就從 " 神作預備役 " 變?yōu)閼K痛的滑鐵盧，既傷害了粉絲的心，也直接導致公司股價崩盤。

然而就在最近，事情忽然又有了轉折。

發(fā)售將近兩年后，《賽博朋克 2077》忽然擠進了 Steam 全球暢銷榜前列，同時在線人數(shù)達到過往幾個月均值的數(shù)倍。連任務總監(jiān) Pawel Sasko 都在社交媒體上發(fā)文稱，感謝大家給予他們第二次機會。

圖源網絡

是誰為夜之城帶來了第二春？

讓《賽博朋克 2077》人氣回升的是一部動畫，它的名字叫《賽博朋克：邊緣行者》。

2022 年 9 月 13 日，《賽博朋克：邊緣行者》于奈飛首播，爛番茄新鮮度為 100%，熱度迅速攀升。截至發(fā)稿前，近 10 萬觀眾在豆瓣為《邊緣行者》打分，其中超六成用戶給出滿星，目前總評分為 9.0。在 IMDB，《邊緣行者》也拿下了 8.4 的高分。

事實上，《邊緣行者》這個項目初次進入大眾視野是在兩年多之前，比《賽博朋克 2077》的發(fā)售時間更早。2020 年 6 月，CD Projekt RED 舉辦了前瞻資訊節(jié)目《火線夜之城》，其中除了游戲預告、試玩報告外額外穿插了一條特殊新聞：CD Projekt RED 宣布與日本工作室 trigger 合作推進動畫項目，并將于 2022 年上線奈飛。

圖源網絡

官方譯名懸而未定的 "edgerunners" 一度讓粉絲心潮澎湃，但游戲上線后的輿論風暴很快讓人們顧不得再做期待，只剩下少數(shù)人還模糊地記得那張黃黑色的海報。

直到承諾中的日期臨近，動畫真的即將開播，玩家們才想起這張畫了許久的 " 大餅 "。

預告片發(fā)布時，色彩紛飛的《邊緣行者》瞬間激發(fā)了大家的好奇心。除了奈飛的紅色圖標，" 扳機社 "TRIGGER 有限公司的圖標同樣醒目，再加上執(zhí)導者今石洋之的大名，這部游改動畫立刻引發(fā)了玩家社群的熱烈討論。

那么，正式上線后的《邊緣行者》到底有多火？

9 月 21 日，CD Projekt RED 官方微博表示，過去的一周每天都有超過 100 萬玩家進入夜之城。9 月 28 日，官方披露《賽博朋克 2077》銷量突破 2000 萬大關，最前排的熱評是 " 恭喜，你可得謝謝扳機社。"

圖源微博 @CDPROJEKTRED

不僅玩家在看，行業(yè)內的頂流制作人小島秀夫也為《邊緣行者》頻發(fā)推文，絲毫不吝溢美之詞。

此外，各大社交平臺上，" 亞當 · 重錘 " 成了一個新晉暗號，每次出現(xiàn)都能炸出大批玩家，讓他們怒不可遏、抱頭痛哭。這是因為，在《邊緣行者》中，一個來自游戲原作、名叫 " 亞當 · 重錘 " 的反派最終擊潰了觀眾心愛的人物，終結了 " 普通人 " 的反抗，以最殘酷的方式構建了 " 賽博朋克 " 的悲劇內核。

看到這樣的結局后，無數(shù)悲傷氣憤的觀眾涌入游戲，在《賽博朋克 2077》中一遍又一遍地暴打游戲里的 BOSS 亞當 · 重錘，以解心頭之恨。不知有多少預購用戶重新下載回游戲，就為了給逝去的 " 麗貝卡 " 復仇。

圖源 Steam

大伙兒在 Steam 的游戲評論區(qū)表達對亞當 · 重錘的怨氣，到 B 站把討伐亞當 · 重錘的視頻頂上熱門。與此同時，更多關于劇情的討論浮出水面。《邊緣行者》憑借扎實的人物塑造和氛圍描繪，讓人們再一次感受到了 " 賽博朋克 " 世界的迷人和危險。

而這，也正是游戲《賽博朋克 2077》曾力圖實現(xiàn)的藝術效果。

一部爆火的游改動畫，讓玩家重新審視起了《賽博朋克 2077》，并為那座虛構的夜之城悲喜交加。不僅游戲本體的熱度回暖，社群也隨之迸發(fā)出二次創(chuàng)作的活力，" 大衛(wèi) "" 露西 "" 麗貝卡 " 等角色都收獲了不俗的人氣。

如果說，《邊緣行者》熱播的貢獻是為《賽博朋克 2077》重新炒熱氛圍，使一款沉寂已久的作品重回舞臺，那么《英雄聯(lián)盟：雙城之戰(zhàn)》的火爆就是另一種勝利，可謂大熱網游外延 IP 生命力的革新之舉。

圖源網絡

脫胎于拳頭游戲《英雄聯(lián)盟》的《雙城之戰(zhàn)》，是 2021 年的現(xiàn)象級動畫作品，豆瓣評分定格為 9.0。其熱度與口碑雙豐收，海內外霸榜的同時橫掃頒獎季。在第 49 屆安妮獎的競爭中，《雙城之戰(zhàn)》創(chuàng)造了九提九中的恐怖戰(zhàn)績，傲視群雄。

對于國內觀眾來說，《雙城之戰(zhàn)》留下的另一份印記大概就是中文主題曲《孤勇者》了。在小學生群體中，《孤勇者》的號召力無可比擬，十個晚會表演的小朋友中九個都在高歌：" 為你孤身走暗巷。"

從 2021 到 2022，爆款游改動畫接連到來，給全球游戲行業(yè)立起了標桿。回看國產游戲圈，一場新時代的競賽也正拉開序幕。

光是近兩個月，國內游戲廠商就有不少動畫方向的新動態(tài)。

自 2021 年 10 月公布動畫化制作決定后，鷹角網絡旗下游戲《明日方舟》的改編動畫《明日方舟：黎明前奏》于今年 9 月 24 日發(fā)布了定檔 PV，并宣布《明日方舟：黎明前奏》將于 10 月 29 日正式上線。滿屏的 " 好耶 " 承載了無數(shù)玩家對這部主線動畫的期待。

圖源 B 站 @明日方舟

同在 9 月，米哈游在《原神》新版本前瞻節(jié)目上放出重磅消息，宣布與 ufotable 的長期項目合作正式啟動，并公開了一則概念 PV。評論區(qū)里有網友調侃 " 官方下場碾壓所有二創(chuàng) "，也有人忙著科普 " 飛碟社 "ufotable 既往的輝煌戰(zhàn)績。

顯然，游改動畫已然成為行業(yè)風向標，越來越多的頭部項目都對動畫化表現(xiàn)出了興趣。

從制作層面看，我們能一窺這陣游改風潮的基本特征。

就拿最近大火的《邊緣行者》來說，這是一部極具代表性的作品，其背后有起家北美的奈飛、扎根波蘭的 CD Projekt RED，以及立足日本的扳機社——跨越三地的奇妙組合。

同樣的，大獲成功的《雙城之戰(zhàn)》依靠著法國制作團隊 Fortiche，工作室主陣地位于巴黎。《明日方舟：黎明前奏》的合作制作方，是操刀《碧藍航線》改編動畫的日本公司 Yostar Pictures。引爆熱搜的《原神》長期項目，也因為合作公司是制作出《鬼滅之刃》系列的 ufotable 而備受期待。

圖源微博 @原神動畫項目

可以說，當前游改動畫大熱的背景下，國際化的協(xié)作方式已成常態(tài)。越來越多的頭部項目選擇整合全球資源，傾向于與成熟團隊合作來保障質量。

具體來看，《雙城之戰(zhàn)》的制作主要仰仗法國動畫工作室 Fortiche。為了制作這個動畫故事，F(xiàn)ortiche 前后耗時近 6 年。就成片效果而言，《雙城之戰(zhàn)》飽受贊譽的獨特氣質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制作團隊的法國文化基因，F(xiàn)ortiche 利用手繪的背景與涂鴉，呈現(xiàn)出美式故事少有的質感。

事實上，F(xiàn)ortiche 一直以來都和拳頭游戲維持著極為緊密的關系。在某種程度上，正是拳頭一手扶持 Fortiche 發(fā)展壯大。創(chuàng)立初期的 Fortiche 不過十幾人的規(guī)模，如今卻有數(shù)百人的團隊，這離不開拳頭游戲的投資，使之能持續(xù)招募行業(yè)人才。幾年來，F(xiàn)ortiche 陸續(xù)為《英雄聯(lián)盟》制作了一系列內容產品，除了《雙城之戰(zhàn)》外還有各式各樣的主題曲、MV。

要不了多久，F(xiàn)ortiche 就將迎來與拳頭合作的第十個年頭。長久磨合帶來的成效在《雙城之戰(zhàn)》項目上集中體現(xiàn)，動畫團隊的自主表達得到了拳頭方面的信任，并最終被觀眾所認可。

《英雄聯(lián)盟：雙城之戰(zhàn)》場景，圖源網絡

2021 年 11 月，《雙城之戰(zhàn)》官宣續(xù)訂第二季。2022 年 3 月，拳頭游戲宣布對 Fortiche Production 進行股權投資。不難推斷，未來的《雙城之戰(zhàn)》系列內容都將由 Fortiche 掌舵，延續(xù)跨國合作的創(chuàng)作道路。

另一邊，對《賽博朋克：邊緣行者》來說，跨國別的緊密合作同樣是動畫成功的前提。據(jù)悉， CD Project Red 最初提供給扳機社的故事框架并不能讓后者接受，雙方針對動畫設計展開了漫長的討論，或者說是拉鋸。

關于《邊緣行者》的一則逸聞指出，扳機社曾因為角色 " 麗貝卡 " 而和 CD Project Red 斗爭， 因為后者認為賽博朋克的世界不應該存在這樣的 " 蘿莉 "。最終，扳機社說服了 CD Project Red，利用日式反差萌的設計思路塑造了麗貝卡，并在播出后征服了許多觀眾。

麗貝卡角色海報，圖源網絡

CD Project Red 顯然沒有規(guī)劃動畫劇集的經驗，扳機社過去也更以熱血風格的代表作著稱。《邊緣行者》對它們來說都是一次挑戰(zhàn)，所幸雙方最終找到了一個出色的平衡點，既印證了 " 男孩遇見女孩 " 的日漫經典模式，又保留了《賽博朋克 2077》特有的灰暗意旨。

總的來說，頭部公司通過長遠的戰(zhàn)略布局與磨合協(xié)作，讓游改動畫超脫 " 附屬品 " 的地位，得以登堂入室。在這一演進過程中，制作全球化已成不可逆之勢。

更關鍵的轉變也隨之發(fā)生，那就是內容上的全球化。

所謂 " 內容全球化 "，通俗地說，是指在保留游戲世界觀的基礎上，使用成熟的動畫表現(xiàn)技法及普世的內容框架，將動畫推向全球受眾。其本質是為了打破地域、文化造成的隔閡。

我們會發(fā)現(xiàn)，《邊緣行者》和《雙城之戰(zhàn)》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網播渠道里的那一抹紅——奈飛。呼風喚雨多年的全球流媒體巨頭，無疑是游改動畫領域走向內容全球化的重要推手。

奈飛一向把內容開發(fā)作為頭等大事，講究全球生產、全球消費。活躍的資本能撬動優(yōu)質的行業(yè)資源，讓水平先進的制作團隊得以發(fā)掘全新的盈利渠道，奈飛上涌現(xiàn)的日本動漫作品印證了這一點。

圖源網絡

近年來，處于流媒體大戰(zhàn)中的奈飛尤其重視各國 IP 的開發(fā)與重啟，并以平臺身份承載了大大小小的跨國項目。流媒體對 IP 的看重，與處在戰(zhàn)略轉型期的游戲公司 CD Project Red 不謀而合。

《賽博朋克 2077》誕生后，CD Project Red 曾對外公布全新的戰(zhàn)略規(guī)劃，其中指出公司要從 " 專注 3A 游戲制作 " 轉向 " 探索 3A 游戲的泛 IP 生態(tài)圈 "。登陸奈飛、銷往全球的《邊緣行者》，正是這項規(guī)劃的重大成果。

為了營造泛 IP 影響力，《邊緣行者》的動畫劇情里引入了《賽博朋克 2077》中的標志性場景，尤其是貫穿劇情的荒坂塔，眾多玩家都能一眼認出某人某地，在細節(jié)上享受彩蛋。

另一方面，《邊緣行者》的主要人物與游戲本體重合不多，劇情上的關聯(lián)也談不上多緊密。換言之，《邊緣行者》提供的是一個完整而獨立的故事，即使沒玩過游戲的人也不難入戲。況且扳機社的畫風與橋段本就是日式作品中的翹楚，飽經實戰(zhàn)檢驗，用戶接受起來自然順暢。

圖源《賽博朋克：邊緣行者》預告片

宏觀來看，《邊緣行者》的成功并不是一個意外，相反，它是內容全球化之后的 " 必然 " 結果。《賽博朋克 2077》本身有著現(xiàn)象級的受眾（盡管其中相當一部分對它怨念頗深），日本動畫更是流行文化領域極其強勢的存在，已經向全球市場輸出多年。

我們曾經看過的每一部日漫，都在無形中為《邊緣行者》增添勢能，這正是 " 內容全球化 " 帶來的先天優(yōu)勢。

至于《雙城之戰(zhàn)》，同樣能映射出美式故事中那些最行之有效的模式。Fortiche 在動畫中嵌入了溫情的家庭話題，這是好萊塢驗證過無數(shù)遍的全球化解答。《雙城之戰(zhàn)》能夠火遍全球，就表明它早已不局限為當紅 MOBA 的附庸，而是好萊塢 "family" 大家族的新成員。

《雙城之戰(zhàn)》曾經經歷過劇作層面的大改，并為之尋覓富有經驗的創(chuàng)作者，包括編劇和制作人。在整個過程中，有美劇制作人為項目分享經驗，有電視領域的編劇被雇傭參與。在資深創(chuàng)作者的介入下，整部劇的開場也被改為兩姐妹所經歷的殘酷戰(zhàn)爭。

其實過去中國廠商并非沒有嘗試過與日韓公司合作動畫，但值得記住的成果寥寥。先天受限的受眾思路讓游改作品從一開始甘于小眾，演變?yōu)橐环N回饋粉絲的附加服務。

隨著產品類型細化，如《陰陽師》《王者榮耀》等國產頭部游戲陸續(xù)推出了本土化的泡面番，特點是周期短、體量小且成本可控。但相較于六年磨一劍的《雙城之戰(zhàn)》，這類中小型游改動畫顯然沒有把 " 破圈 " 當做目標，更沒有所謂 " 全球化 " 的覺悟。

《陰陽師：平安物語》海報，圖源網絡

從內容的角度區(qū)分，泡面番們偏向于休閑娛樂，后來者則不一樣。不論是《雙城之戰(zhàn)》還是《邊緣行者》，都有著顯著區(qū)別于泡面番的正劇色彩。它們具備完整的故事結構，有粉絲向的設計卻又不像衍生短片那樣僅服務于玩家。

如今看來，與其說游改動畫要賣的是游戲情懷，倒不如說是為了兜售游戲里那個斑斕的世界。

其中區(qū)別在于，前者對游戲 IP 是種消耗，離開游戲便無法成立，而后者能帶來新的活力，因為單看動畫本體，就是一個全世界老百姓都能理解的好故事。

也唯有這樣的好故事，才能讓未來的游改動畫領域邁向更高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