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科技組

作者 | 丸都山

頭圖 | 蘋果

在環保這件事上，蘋果真的玩出花了。

9 月 15 日凌晨，蘋果推送了 iOS 16.1 開發者預覽版 Beta 更新。此前，分析公司 Mixpanel 的調查數據顯示，在 iOS 16.0 發布后的 48 小時內，已經有 11.6% 的用戶完成了版本升級，這個數字在 iOS 15.0 發布時為 8.5%。

不難看出，相較于前代的 " 修修補補 "，iOS 16 的可定制鎖屏頁面和小部件選項對用戶有著較強的吸引力。但作為 iOS 的第一個正式版，iOS 16.0 毫無意外地充斥著各種 BUG。

不過，蘋果的反應倒也迅速，在剛剛發布的 16.1 版本中，這些 BUG 大多被修復。值得一提的是，此前蘋果在新聞稿中提到的 " 清潔能源充電（Clear Energy Charging）" 功能也隨 16.1 版本一同上線。

按照蘋果官方的說法，此功能旨在通過 " 低碳排放電力 " 充電來 " 減少您的碳足跡 "。用戶可以在 " 設置 " 中的 " 電池 " 菜單找到此功能的開關，然后根據需求選擇是否開啟，該功能目前僅局限于美國部分地區。

圖片來源：MacRumors

這聽起來有些玄幻，蘋果是如何判斷當前電網中碳排放水平的？其實這和蘋果沒多大關系，得益于美國各州近二十年的數字能源化建設工作，蘋果只需通過一個簡單的守護程序即可實現這項能。

只是，對于個人用戶而言，相比于汽車和大功率電器的碳排放，手機所能減少的碳足跡實在是微不足道，何況該功能在實際應用中似乎并不具備易用性。

根據蘋果對 " 清潔能源 " 的定義，在美國的部分地區，只有凌晨兩點以后的時間段，才能滿足 " 低碳排放電力 " 的要求，而且這還要取決于天氣情況。

這不免讓人懷疑，這項功能是否與取消充電插頭一樣，又是蘋果的一樁 " 環保生意經 "？

低碳了，但條件有點多

蘋果并沒有具體解釋這項技術的原理，但科技媒體 9to5Mac 通過分析 iOS 16 的代碼發現了些端倪。

據悉，蘋果在最新版本 iOS 中增加了一個保持后臺運行的守護進程，它根據設備的位置從本地負載平衡機構（如美國能源信息署）收集碳排放數據。同時，iOS 還會從服務器下載碳排放預測。結合所有這些數據，系統可以控制 " 清潔能源充電 " 功能何時開始運作。

這里我們以美國加州地區為例，該州電力來源包括可再生能源（太陽能、風能、部分生物質能）、水電、天然氣發電、核電等，由于各自特性及地區內用電需求的波動，這幾種電力在總發電量占比上也會不斷變化。

圖片及數據來源：Carlifornia ISO

如上圖所展示的，在 9 月 14 日的 15 點 55 分，該地區可再生能源增量達到 17524 兆瓦 /5M，占此時全部電力輸出的 54%，如果你的 iPhone 開啟了 " 清潔能源充電 " 功能，手機就會判定當前電力為 " 清潔能源 " 并進行充電，而在可再生能源占比較低的時間段，手機則會暫時中止充電。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手機需要保持與充電器的連接。

很顯然，在開啟這項功能后，手機的充電時間會被大幅拉長。或許環保愛好者能夠忍受清潔能源帶來的副作用，但他們需要面對的是：完全無法掌握手機的充電狀態。

同樣以加州地區為例，該州清潔能源主要以太陽能光伏發電為主，光伏發電受季節、天氣等因素影響顯著，因此加州地區的清潔能源的占比波動性較強，當用戶連接充電器后，下一分鐘手機就可能因判定當前電力為 " 高污染能源 " 而中止充電。

另外，這項功能在不同地區受到的限制也大不相同。

比如在得克薩斯州，風力發電在清潔能源中占比最高，又由于自然風存在晝夜變化性，風力發電具有反調峰的特性，在夜晚用電負荷處于低谷的時段，往往風能資源卻較為豐富，按照得州電力可靠性委員會的數據，該州清潔能源占比最高的時間段為凌晨兩點至六點。

也就是說，如果用戶在得州地區開啟 " 清潔能源充電 " 功能，那么他的 iPhone 可能要在凌晨兩點才能滿足充電的條件。

而這一切還有個大的前提是，用戶需要頻繁地開啟 / 關閉這一功能，因為充電時間的不確定性無疑會加重用戶對于手機電量的焦慮，如果想要使用清潔能源，這是用戶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現在的問題是，在這項能夠減少 iPhone 碳足跡的功能中，蘋果貢獻了什么呢？

答案是一排 Python 代碼組成的守護進程。

從儲能的角度來看，目前蘋果在加州擁有一座由 First Solar 開發的光伏電站綜合體，此前蘋果購買了其中 130 兆瓦容量的購電協議（PPA），這是該公司在加州州內的全部可再生能源容量。

相比之下，截至 2021 年 10 月，加州可再生能源裝機總容量已突破 18000 兆瓦，蘋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以說是無足輕重。

而在用電方面，" 清潔能源充電 " 功能給用戶提供了 " 更低碳 " 的生活方式，卻也讓用戶承擔更多不必要麻煩。

通過一個開關，讓用戶在 " 環保 or 污染 " 中做出抉擇，而忽略這項功能本身存在的問題，蘋果收獲了名聲，用戶得到了 " 電量焦慮 "，這未免有些 " 慨他人之慷 "。

其實，相較于制造環節，用戶在日常使用中因充電造成的碳排放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在蘋果發布的產品環境報告中，一部 iPhone14 Pro Max 從生產到回收環節中，會產生約 73KG 的碳足跡。其中，79% 來自生產環節，包括原材料采掘（金屬和稀土）以及制造；運輸環節占比 4%；使用環節占比 17%，主要受產品一次充電使用時間以及充電耗電量影響。

圖片來源：蘋果環境責任報告

蘋果公司曾在 iPhone 12 系列發布時表示，為減少產品碳足跡，包裝盒內將取消充電插頭。但實際上，頂配產品的碳足跡卻在隨著產品迭代屢屢刷新上限，在 iPhone 14 Pro Max 1TB 版本上，碳足跡已經創下 124KG 的 iPhone 歷史最高水平。

不過，對于蘋果而言，取消充電插頭的收益卻是實實在在的，根據《每日郵電》的測算，蘋果公司自 2020 年取消充電插頭后總計節約了 65 億美元。眾所周知，這部分費用幾乎全部被轉移到消費者的身上。

真環保，也是真生意

蘋果所提倡的環保只是噱頭嗎？并不是，全球范圍內的科技公司，幾乎沒有一家能夠接替蘋果扛下這面大旗。一方面，蘋果龐大的影響力對于行業的導向作用幾乎是不可替代的，另一方面，蘋果也的確嘗試從根源上解決碳足跡的問題。

兩年前，蘋果許下 2030 年實現供應鏈和產品 100% 碳中和的承諾，并自此展開了全方位的產業升級。

首先在制造環節中，蘋果的所有總裝工廠都承諾在蘋果產品生產環 100% 使用清潔能源。截至 2022 年 3 月，共有來自 26 個國家的 213 家上游供應商承諾將 100% 使用清潔能源。

實際上，蘋果對于 " 清潔能源 " 的定義是十分嚴格的。除風力發電和太陽能發電外，蘋果會對生物質、地熱能及水力發電進行嚴格審查，以確保這些項目在產生積極影響的同時將危害降至最低。

圖片來源：蘋果環境責任報告

其次，在回收環節中，蘋果大幅增加可回收材料的應用，尤其是對鋁材這個耗電大戶（電解鋁）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技改。根據蘋果公布的信息，2015 年鋁材在產品制造中的碳足跡占比超過四分之一。

為此蘋果開發了一種 100% 的再生合金，新款 Apple Watch Series 8 和 Apple Watch SE，以及全部 iPad 機型、MacBook Air、Mac mini、14 英寸及 16 英寸 MacBook Pro 機型，機身全部采用 100% 再生鋁金屬來制造。

根據蘋果統計的數據，2021 年旗下產品在制造環節的碳足跡中，鋁材占比已經下降到不足 10%。

上述舉措無不證明蘋果在實現 " 碳中和 " 的路上已經開辟出一套完整且成熟的運作體系，不僅減少了產品全生命周期的碳足跡，還削減了成本。

但正如蘋果在取消充電插頭后，沒有相應下調 iPhone 售價一樣，蘋果的碳中和在拋開 " 環保 " 這個神圣理念外，和消費者有多大關系呢？

就像蘋果 2017 年在貴州建立的數據中心，彼時蘋果副總裁麗薩 · 杰克遜多次表示 " 貴州十分契合蘋果環保的要求 "。但需要知道的一點是，貴州是中國的水力發電大省，而電費通常在數據中心的運維總成本中占比高達 70% 以上，" 云上貴州 " 的優勢不言而喻。

這里可以做一下對比：根據貴州省發改委公布的數據，自 2019 年 7 月起，貴州省 5 萬千瓦及以上水電站上網電價不超過 0.3176 元 / 千瓦時。同一時期，加州薩克拉曼多市太陽能電力上網均價為 0.1107 美元 / 千瓦時（約合 0.757 元 / 千瓦時，2019 年 7 月 12 日匯率）。

毫無疑問的是，蘋果的數據中心在遷往貴州后運維成本大幅降低，但中國大陸 iCloud 的收費標準有所下降嗎？并沒有。

類似的例子還有許多，比如老生常談的蘋果數據線的耐用性，幾乎每一條 Lighting 線都逃不開接口處破損的命運。蘋果對此的解釋是，" 出于環保的考慮在數據線上采用了不含鹵素的 TPE 線材，但由于 TPE 線材線很輕很軟，在強度和耐久性上就無法與 PVC 線材相比。"

可自 2016 年 Type-C 數據線普及至今，哪一家廠商用的線材材料不是 TPE？Lighting 數據線易破損的根本原因在于，線材中間的那層強拉力保護線強度不足，但直到今天，這一問題也沒有得到妥善處理。

這些問題手機廠商沒有能力解決嗎？當然不是，蘋果在取消充電插頭后，國內部分廠商也跟進這一策略，他們可能是在 " 跟風環保 "，但他們也的確尊重了用戶的訴求。就像小米拿出的方案：為消費者提供附帶充電插頭和沒有充電插頭兩個版本，同時在售價上保持一致。

根本上，實現碳中和與尊重消費者訴求，并不存在任何的天然矛盾。在環保問題上，蘋果為行業提供了最好的樣本，但似乎拿不出足夠的理由讓消費者為這個理念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