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部我們不敢想的劇。

臺上 idol 在熱舞，臺下的粉絲歡呼。

只不過這有兩個不同的 idol ——

一個唱跳歌手。

一個穿著道袍，身后是詭異符號，你也可以叫他：教主。

再看臺下跟著他一起呼喊 " 去死 " 的信眾。

偶像崇拜，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

命案，邪教，陰謀，以及討論何為真正的信仰 ……

這是最近的臺劇《我愿意》。

可以看看，但拍，就別想了。

在《想見你》播完的時候，Sir 寫過一篇《臺劇 " 文藝復(fù)興 "》。

現(xiàn)在看來，這股浪潮中最突出的，應(yīng)該是——

臺劇黑暗崛起。

01

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臺劇中罪案劇的比例越來越高了。

創(chuàng)下年度最高分的《我們與惡的距離》。

尺度爆棚，道具真實到以為看紀錄片的《誰是被害者》。

△ 這是只能算小場面，意思意思

周渝民的口碑翻身之作《逆局》。

探討刑滿釋放犯人的《噬罪者》。

一張圖能讓你入坑的《罪夢者》。

哪怕不是罪案劇，也要玩犯罪元素。

林心如飾演媽媽桑的《華燈初上》，開頭以一起命案切入。

《想見你》很多人被許光漢迷得死去活來不假。

但如果沒有陳韻如之死的懸念，和變態(tài)的謝芝齊，那可能會讓人覺得——切，又是一部小清新愛情劇。

可以說。

臺劇的罪案題材正在前所未有地井噴。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流媒體的入局。

罪案劇是流媒體進入一個地區(qū)市場，最愛用的敲門磚。

Netflix 的首部印度劇《神圣游戲》，被稱為 " 印度版《毒梟》"，接著又投了《德里罪案》《白虎》《惡鬼》。

在韓國，Netflix 有《浪客行》《DP 逃兵追緝令》《魷魚游戲》《少年法庭》。

而臺灣的罪案劇，不少就有流媒體基因。

《我們與惡的距離》是 HBO，《華燈初上》是 Netflix，《想見你》是 FOX。

今年待播的《臺灣犯罪故事》則是 Disney+。

一股憋著的創(chuàng)作沖動，遇上撒幣大金主，簡直不要太如魚得水。

照這個趨勢來看，還有更多的驚喜在等著我們。

不同地方的犯罪題材，有不同的風(fēng)味。

美劇。

探究犯罪心理，甚至從犯罪中打磨出光環(huán)。

一些反派的人格魅力，甚至壓倒了正面角色。

△ 全世界最性感的男人之一，米叔

印度劇，彌漫著仇恨的火藥味。

劇烈的社會不公，讓人往往只能選擇犯罪作為出路。

槍支、毒品、房產(chǎn)

這些全都是蠅頭小利

真正的大生意是政治

△ 《神圣游戲》

韓劇，類似。

都是敢拍、抨擊現(xiàn)實、揭露黑暗。

但區(qū)別在于韓劇不那么強調(diào)復(fù)仇，而是鼓勵義勇——小人物在黑暗的深淵面前，義無反顧的勇氣。

《熔爐》——

我們一路奮戰(zhàn)

不是為了改變世界

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秘密森林》，檢察官說：

對法官來說 正義

是永遠的暗戀對象

是終極理想

那么說到臺灣的罪案劇。

光怪陸離，但細究它們的底色，你又能看到那共同的——

人情味。

02

如果說大多罪案劇講述的是不可饒恕的話。

那么臺劇，常常反其道而行之。

最有代表的《與惡》。

律師王赦，主張廢除死刑，認為應(yīng)該多了解犯罪的成因。

enmmm……

這在眾口一詞 " 槍斃 "" 別洗地了 "" 憑什么共情罪犯 " 的微博環(huán)境里，分分鐘是要被網(wǎng)暴的程度。

呈現(xiàn)惡，并不是首要目的。

臺劇最關(guān)注的，始終是人的處境。

它們的力量感，體現(xiàn)在對人、系統(tǒng)以及媒體持續(xù)又生猛的追問上。

《我們與惡的距離》問的是，我們離心魔，離成為下一個殺人犯有多遠。

這里的惡，是由普通人的正義引發(fā)的惡。

在人們最樸素的正義感里，受害者的人命要用加害者的人命來抵。

但傷害無法減輕，罪惡輻射出來的影響，也不會隨著兇手被判刑而終結(jié)。

溢出的仇恨，要去向何方。

是投向加害者的家人，讓他們代為受過，永世不得安寧？

還是投向為兇手辯護的律師，把他對罪犯的同情解讀為對受害者的背叛。

平民，公權(quán)力機關(guān)和掌握 " 第四權(quán) " 的媒體，都站在了兇手一家和律師的對立面。

解氣，但解氣背后，是舉全社會之力，去摧毀兇手、律師兩個家庭的決心。

這以正義之名的一報還一報，與作惡一樣，叫人毛骨悚然。

《逆局》里由小鮮肉曾敬驊飾演的虐待狂、奸殺犯。

并不是無緣無故成為這樣。

他遭遇家暴，弒母，又被養(yǎng)父以愛的名義囚禁的成長史，又為他的瘋狂行徑蒙上了一層悲劇感，使他更有一種外強中干的脆弱和無力。

《噬罪者》，并不僅僅是仇恨罪犯。

而是想探討，刑滿釋放的囚犯，配不配得到救贖，該如何得到救贖。

殺過人的男主角，結(jié)束 12 年的鐵窗生涯，踏入更廣闊的囚籠——社會。

這在網(wǎng)絡(luò)輿論中，是被絕大多數(shù)人所不允許的——

" 共情殺人犯？圣母！"

《噬罪者》的英文片名更有意思——

Hate the sin.Love the sinner.

出自甘地的一句話，" 厭惡罪惡，去愛罪人 "。

哪怕是罪人，他也首先是一個，人。

《誰是被害者》，最大的懸念不是兇手，而是摸清被害者是誰。

接連出現(xiàn)的死者，都頂替了他人的身份。

以為是房產(chǎn)經(jīng)紀人小哥的尸體，其實是過氣女歌手；以為是盲人木刻家的尸體，其實是房地產(chǎn)經(jīng)紀人小哥；以為是女歌手的尸體，其實是跨性別者 ……

形式感十足的誤導(dǎo)，迫使警方、媒體和公眾去發(fā)現(xiàn)，了解這些人 " 被嫌棄 " 的一生。

諷刺之處恰是在這兒，生前不被重視的人，死后從 DNA、生平履歷到心路歷程都被剖析了個遍。

你發(fā)現(xiàn)了沒有，臺劇近年來聚焦罪與惡。

往往不是著眼于黑暗本身，并不渲染憤怒和仇恨。

而是從黑暗處，去洞察我們的整個社會。

從窟窿里，反思如何彌合和縫補人際的網(wǎng)絡(luò)。

《與惡》里，劍拔弩張的受害者家屬和殺人犯家屬，最終圍坐在一起，進行了真誠的對話。

《噬罪者》里，殺人犯男主角在最重要的親人面前，洗刷掉了自己的冤屈，也獲得了受害者父親的諒解。

《誰是被害者》里，因個性原因造成家庭破碎的鑒識師，挽救了想要自殺的女兒，也修復(fù)起父女關(guān)系。

《逆局》中，良善和正義感沖破了罪惡之網(wǎng)。雖遭厄運，但理想主義不滅的警察、律師兩位主角，也放下了對過往不幸遭遇的執(zhí)念。

其他類型的臺灣影視劇里，也不難看到這種趨勢。

《想見你》里，陰郁的女主角陳韻如，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終于可以不再假裝陽光，而是光明正大地接受自己的個性，而不是一個供人咒罵的 " 惡毒女二 "。

《孤味》里的原配和小三，停下了耿耿于懷一輩子的戰(zhàn)爭，放過對方也是放過自己。

這種和解與寬容，是臺灣在修復(fù)復(fù)雜的歷史問題過程中，保留下來的習(xí)慣。

不同觀點，不同族群，拋棄兵戈，用更開誠布公的方式相互溝通。

但這不是虛偽的強行升華，而是提供一種重建的方向。

人當(dāng)然可以心懷仇恨繼續(xù)生活下去，但最重要的，還是過好當(dāng)下的生活。

03

我們今天驚訝于臺劇犯罪題材數(shù)量多。

細節(jié)實，那些被內(nèi)地劇吹上天的 " 電影感 "，在臺劇里都是標(biāo)配。

節(jié)奏快，大部分都是 10 集左右，頂天了二十多集，沒有為了拉長劇集做的注水內(nèi)容。

尺度大。

《誰是被害者》里，特寫的溶尸、焦尸，膽小者慎入。

《逆局》里，小刀慢慢劃開背，要多殘忍有多殘忍。

《我愿意》里，女尸，懟臉拍，性愛場面，直接來。

我們更羨慕于他們的 " 敢說 "、" 敢拍 "。

血腥鏡頭環(huán)環(huán)相扣劇情，帶來爽感。

看他們罵奸商、罵媒體、罵群氓，爽感加倍。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種" 報復(fù)性喜愛 "。

源自對某些社會弊病感同身受，卻無處發(fā)泄的煩怒。

臺灣的犯罪劇里，人群總是更復(fù)雜、多樣的。

有罪犯、受害者、警察，以及以他們?yōu)橹行牡年P(guān)系網(wǎng)。

更有內(nèi)地劇里時常缺失的，政府、司法機構(gòu)，和掌握了社會輿論話語權(quán)的媒體。

每一部劇中，觀眾們看到的從來都不會是單一的線索和主題。

而是由個體、群體、制度、法律、媒體等等力量交織成的社會氛圍。

罪人，不是可以一殺了之。

警方，也不是永遠的正確無疑。

就當(dāng)我們習(xí)慣把 " 這也能拍？" 當(dāng)成最大褒獎的時候。

其實大家也許忘了。

比臺灣罪案劇更早發(fā)軔的，是內(nèi)地的罪案劇。

彼時臺劇仍然在被唱衰當(dāng)中，沒有完全從千禧年初對偶像劇的慣性中轉(zhuǎn)型過來。

而我們的罪案劇，已經(jīng)嶄露頭角了。

這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網(wǎng)劇。

一個當(dāng)時剛剛興起，不受多少待見的領(lǐng)域。

2014 年的《暗黑者》，警察隊伍里，有不討喜的冷面人、暗黑少女、網(wǎng)游大神。

2015 年《心理罪》，有各種奇葩的犯罪動機，一場罪案愛好者的盛宴。

2016 年《余罪》里，臥底警察余罪算不上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警察，貪婪、好色、作奸犯科。

2017 年的兩部里程碑式爆款劇《白夜追兇》和《無證之罪》里，主角都是會用灰色手段達到目的，體制邊緣人。

2020 年愛奇藝迷霧劇場之后，犯罪懸疑劇中多了更多了社會題材。

《隱秘的角落》直視普通人、普通家庭里的陰暗面。

《沉默的真相》則是熱血檢察官用十年苦楚、一朝身死照亮官僚體系下的漫漫長夜。

但今年以來，放眼過去看到的罪案劇，也就年初的《開端》。

更多的是什么？

是名字越來越傻傻分不清楚的古偶和仙俠。

《南風(fēng)知我意》《郎君不知意》《與君初相識 · 恰似故人歸》《三生三世枕上書》《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我們的罪案劇，越跑越消失在了賽道。

這期間，環(huán)境因素一直在改編。

2016 年 2 月，網(wǎng)劇和電視劇開始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

結(jié)果是，千呼萬喚的《白夜追兇 2》，5 年后觀眾還沒等到。

△ 許愿今年能上

而要恢復(fù)過去罪案劇的鋒芒，似乎只能靠突圍。

去年，豆瓣 8.3 分的臺劇《逆局》，是愛奇藝平臺和臺灣本土團隊合作的結(jié)果。

從這個角度來看。

我們總覺得臺劇拍的罪案，離我們太遙遠了。

其實。

何曾遙遠。

本文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編輯助理：阿莫多瓦尼雅